宝成湾位于叶家宅路桥两侧,长寿路商业中心地带北面,河湾视线开阔。这里是上海纱厂最为集中的地区,湾内有苏州河上唯一的一座双曲拱梁人行桥——宝成桥,因而被称为“宝成湾”。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我国民族工业迅速崛起,由于苏州河具有“通江达海、连接腹地”的航运优势,沿岸成为我国早期民族工业十分集中的地区。至1920年代,宝成湾区域形成规模庞大的纺织企业群,这里是我国纺织工业的摇篮和高密度聚集区,其纺织品产量占到全国纺织业的20%,是上海最重要的纺织工业集中区。这些工厂大都创立于20世纪初,在我国近代民族工业发展的历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反映了苏州河沿岸近代工业发展的轨迹。今天我们仍然可以看到,部分保留下来的老建筑静静地伫立在苏州河畔,在夕阳的余晖中,似乎在回忆着昔日的辉煌。

一、中国轻工业的世纪辉煌——纺织工业

纺织工业是上海最主要的产业之一。由于苏州河有利于纺织工业的原料、成品的运输,并能提供生产过程中的冷却、保湿用水,大量纺织企业集中分布在苏州河沿岸的沪西工业区内。据专家统计,从1914年至1922年,上海新开设纺织厂14家,其中9家在苏州河畔、占总数的64.3%,分别为申新一厂(陈家渡白利南路)、鸿裕纺织公司(麦根路)、佛益纺织公司(西苏州路)、统益纺织公司(麦根路)、大丰庆记纺织公司(潭子湾苏州河边)、崇信纺织公司(谈家渡浜北):至20世纪30年代,上海共有大型纺织厂72家,其中集聚在苏州河两侧的有38家,占总数的一半以上。

上棉一厂、六厂、七厂三家大型纺织厂主要分布于宝成河湾以东;河湾以西有鼎新纱厂和崇信纺织公司。上棉一厂、六厂、七厂在1948年的职工数分别为3293人、3689人和2449人,这与当时普陀区内企业平均职工规模100余人相比,可谓特大型纱厂。建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这里曾创造过纺织企业的辉煌业绩。苏州河沿岸纺织工业在上海乃至全国的优势地位始终未变,这里集中了上海32%的纺织企业,纺织厂占苏州河沿岸企业数的四成。与这些纱厂相邻的还有一批从事制纱、染织、毛纺、绢纺的工厂。整个苏州河沿岸约积聚了全国五分之一的纺织生产能力,成为我国重要的综合性纺织工业聚集区。

宝成湾里的上棉一厂、六厂、七厂等纺织企业,组成了当年苏州河的纺织企业集群,在当年纺织业作为上海主干工业的年代里,它们为上海的经济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1956年1月10日,毛泽东在时任上海市长陈毅的同下,视察了上海公私合营申新九厂(后为上棉一厂)。

直至20世纪90年代,普陀区苏州河沿岸还有上棉一厂、二厂、三厂、六厂、七厂、十四厂、二十二厂等大型棉纺企业。随着城市产业结构的转型和空间结构的优化,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纺织企业压锭减员的改革中,许多纺织企业默默忍受改革之阵痛,义无反顾地执行中央精神,作出了相当大的牺牲。原上棉六厂旧址的一部分,现已成为家乐福超市。其余部分旧址,现已盖起了错落有致的水岸住宅群,并打造了一个颇具特色的景源创意园。

二、中国日用化学工业的鼻祖——方液仙

方液仙(1893-1940),字传沆、原籍浙江镇海县。1893年12月1日出生在上海的一个商人家庭。方家世代经商,在上海、杭州、宁波及南浔等地经营钱庄、典当、银楼、南北货、药材、糖行等,仅钱庄就设有22家之多,另外还拥有大量田产,到方液仙父亲方选清这一代时,因经营不善,家道逐渐衰落。宝成湾里流传着这位中国日用化学工业鼻祖的爱国故事。

1.年少创业

方液仙从小就对化学很感兴趣,年少时曾就读于教会学校中西书院,后拜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化验师德国人窦伯烈为师,学习化学。20世纪初,我国民族工业极为落后,牙膏、香皂、雪花膏之类的日化产品都需要进口,基本是洋货品牌的天下。当时,市场上的牙膏品牌有美国的“丝带”牌,日本的“狮子”牌、“仁丹”牌,英国的“固齿玉”牌和德国的“鸭头”牌等。方液仙感叹洋货泛滥充斥中国市场,立志走实业强国之路。他在家中设化学实验室,研制日化产品,决心要生产出中国品牌的牙膏。

1912年,方液仙时年19岁,在上海独资创办中国化学工业社,资本一万元,开始尝试生产少量牙膏、雪花膏等日用品。他雇人挑担上街叫卖,但销路不畅,亏损颇大。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全国掀起抵制洋货、振兴国货的运动,中国化学工业社的产品迅速打开销路。

1920年方液仙叔父入股投资,总资本达五万元。中国化学工业社改组为股份公司。公司总部设在河南路,并聘请胡士浩为总经理,于广东路设发行所。公司最初在重庆路开设工厂,1922年厂址移至苏州河南岸安远路上,建立了厂房,制造化妆品及牙膏。方液仙以“福、禄、寿”三星作为商标名称,并使“三星”牌一举成为中国近代日用化学品行业中的第一品牌。在三星牌牙粉销售很好的情况下,方液仙却看到了牙膏的市场前景,决定停止牙粉生产,全力以赴研制牙膏。他以世界名牌美国的丝带牌牙膏为主要研究对象,其目的在于不仅要打破国产牙膏生产空白,而且还要赶超世界名牌产品的质量。经过艰苦努力和刻苦钻研,方液仙终于试制成功了第一支国产牙膏。三星牌牙膏由于质量好,很快受到了市场的认可,并受到追捧。到了1930年代,三星牌牙膏已占据国内牙膏市场的一半以上,三星牌牙膏家喻户晓,已基本替代了各种进口牙膏。当时,三星牌牙膏商标一度成为牙膏商品的代名词,成为国内牙膏市场的第一名牌。

2.喜获世博金奖

1923年,方液仙在新加坡路(今余姚路)继续开建工厂,专门制造调味粉(“观音粉”、“味生”、“味母”等品牌)及三星酱油精。1928年,方液仙又于槟榔路(今安远路)再建第三家工厂,专门制造三星蚊香以及淀粉、酱色等。当时蚊香主要生产原料来自日本,为解决蚊香主要原料“除虫菊”的供给问题,他聘请专家先后在浙江余杭瓶窑镇及上海北新泾开设农场试种,成功实现原料自给。经过多年不懈的努力,三星蚊香渐受欢迎,一向独占中国市场的日货野猪牌蚊香终于败北。三星牌蚊香曾选送1926年美国世博会参赛,荣获两等金奖章。同时赴展的三星牌观音粉(调味品)获得甲等大奖殊荣。1931年,中国化学工业社增资至40万元。1935年两次增资至100万元,改组为股份有限公司,成立董事会,方液仙任总经理。1938年公司增资至200万元。

3.国货旗手

“九·一八”事变后,全国人民抗日情绪高涨,广泛开展了提倡国货,抵制日货运动。方液仙萌发了创办中国国货公司的设想。经过多方活动,1933年2月,他联合美亚织绸厂、华生电器厂等上海几家大厂,集资10万元,在南京东路大陆商场开设了中国国货公司,方液仙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国货公司采取薄利多销、商品寄售的方式,加之服务周到,广受市民欢迎,因此生意异常兴隆。半年后,公司增资10万元,扩充二楼南部商场,继续扩大规模。1937年,方液仙联合吴鼎昌等人创办中国国货联营公司。联营公司集中原中华产销协会会员厂商的货物,向外地推销产品,在国内各大城市先后设立中国国货公司,为民族工商业的发展发挥了积极作用。

1939年,中国化学工业社又开设了第四家工厂,其设备最新、规模更大,制造剪刀牌肥皂,同时制造甘油、薄荷素油等,并设立成品仓库。同时,方液仙投资兴办了晶明玻璃厂、中国制管厂等,直接为中国化学工业社服务。至此,中国化学工业社产品齐全,原材料基本自给,经营管理有序,生产成本降低,经营业务完善,成为旧中国日用化学工业规模最大的企业,其产品在市民中受欢迎程度相当高。

仅以其拳头产品牙膏为例,1940年代初,在当时人们还没有普遍使用牙膏的情况下,三星牌牙膏的年产量高达1300万支。三星牌牙膏由于产品质量优异、价格合理,不仅大量销往国内各大城市,还远销东南亚的泰国、新加坡、菲律宾等国家及香港地区。三星牌牙膏连同三星品牌,不仅享誉全国,更走向了国际市场,方液仙被社会各界誉为“国货大王”。解放后,中国化学工业社就更名为上海牙膏厂(后属上海白猫股份有限公司),当时其品种超过30种,产量占当时全国牙膏市场的70%。

4.民国遗案————方液仙绑架案

方液仙的中国化学工业社及国货公司不断发展,购地建厂,扩大生产,顶着“国货大王”、“化工大王”的光环,自然成为企图占据中国之日寇的心腹之患。“一·二八”淞沪抗战和“八·一三”会战期间,方液仙先后在厂内及胶州路“申园”开办伤兵医院,引来了日本侵略者的忌恨。1937年,日军侵占上海后,陈公博派人前来游说希望方液仙和汪伪政府合作,并以伪“实业部长”相许,遭方液仙严词相拒。日伪见利诱不成,就以武力威胁,来自敌伪的恐吓信、警告信每天都有好几封,方液仙不为所动,日伪决定对方液仙下毒手。

汪伪特工总部76号警卫大队长吴世宝向特工总部副主任李士群描述了方液仙的富甲一方,李士群贪婪成性,立刻心有所动,且自己手捏特工部这个利器,不拿来派派用场,岂非浪费。不过,仍需给方液仙戴上一项罪名,否则一望而知是绑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士群给方液仙安上了与重庆方面有关联的罪名,让吴世宝将方逮捕。

1940年初,方液仙走出新加坡路10号家门口,预伏在方家附近的一众特务一拥而上,准备把方液仙架上停在那里的汽车。方液仙知道遇上了绑架,一面挣扎,一面高呼绑架。几个特务拿枪顶住了方的身子,恐吓他不准喊叫。不料其中一支枪走了火,把方液仙打伤了,方液仙受了伤,不再挣扎,遂由几个特务把他架进了汽车。因为方液仙的挣扎拖延了一些时间,同时又因枪走了火,恐方家听到风声,打电话到捕房,四面拦截,所以特务们不敢直接开进76号,就开到了景云里22号,直到第二天晚上,才偷偷地把方液仙转到76号。

吴世宝一再威胁方写信到家里去,说自己因与重庆有关,所以被捕,要家属赶快请人出来谈判。方液仙个性倔强,严辞拒绝。方液仙因受枪伤,虽有包扎,但流血很多,人已很难支持。吴世宝急于制服方液仙,又抽了一顿皮带,灌了冷水,方液仙几度晕厥,可是始终不肯写信。方经此重创,不省人事,终遭残害。据说方家虽然领回的是一具尸首,也花了一二十万元钱。方液仙因为爱国而兴办实业,抵制洋货,也因为爱国而遭敌伪绑架,为敌所害,年仅47岁。为纪念方液仙的爱国精神,上海淞沪抗战纪念馆至今仍陈列着他的事迹和照片。